1. 中國有工業,沒有完成工業化 盡管外界熱議工業4.0,在柳老看來,這個概念遮蔽了國內工業化發展的基本事實:中國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制造大國,而是加工型大國。所謂“制”意味著規范、標準、工藝、設備及流水線。柳老說,“制”是人家的,“造”是我們的。 機器化大生產中最能體現“制”的特點是圖紙,所有工序必須嚴格依據圖紙進行操作,圖紙就是命令,而我國很多工廠的圖紙是從國外引進的。圖紙的本質就是“事前設計”,一個工業設計師必須通盤考慮制造、流通、使用、回收的全過程。 德國這樣的一流工業強國當年也是靠引進流水線起家的,英國人后來把德國產品貼上“Made in Germany”標簽以示次品、山寨,這一下子刺激到了德國人,德國人很快做出了調整,主抓產品質量和制定行業標準。 反觀我國的工業基礎并沒有快速跟上,行業標準還相當落后。柳老以螺絲釘為例,目前能生產的國標最小型號M3,而M1螺絲釘現在還需要進口。事實上國內到處都有螺絲釘廠,日本全國僅一座螺絲釘廠,所以人家能做得精益求精。德國也只有3家電鍍廠,而我國幾乎每家工廠都有電鍍廠。 這種在生產上追求“小而全”的特點,柳老稱之為“小生產社會觀念”。 不懂得在產業鏈的上下游互補合作,工業化社會的最大特征就是“我的優勢是你不懂,你的優勢是我不懂,這樣才會有合作,否則你我一樣,不就是競爭了嗎?!” 最近柳老去國外講學發現“Made in China”貼牌產品正在銳減,這說明支撐中國成為世界加工廠的人口紅利消失了。有老板向柳老討教“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救活企業?”柳老拒絕開這樣的救方,“天底下沒有這樣的法寶,不做基礎的東西就是投機取巧”。 柳老也知道,不能責怪企業,企業要發工資、交稅,只能看眼前。政府就像企業的“父母”,要為企業的長遠做打算;對待“創新”的新生事物如同撫養嬰兒,不能短期內產生不了效益,就撒手不管了。一些基礎的行業標準、技術研究、專利保護等,還得政府和行業協會親自牽頭來做。 2. 中國的工業設計還是商場觀念 在柳冠中的設計思想中,工業設計與商業設計之間涇渭分明,工業設計是一個集成的系統工程,對企業發展起基礎性的深遠影響,為的是人們可持續的適用;而商業設計追求的是款式更時尚、外觀更酷,主要任務是快速銷貨。 柳老認為“市場”是一個系統,不僅是短期內的銷售,還得明年、后年有提升,不能光做調研、跟著群眾的尾巴走,還有前瞻性的戰略突破產品。 而中國的MarkeTIng不是“市場觀念”而是“商場觀念”。 企業在選擇工業設計方案時,往往是看能否快速賣貨,設計師也想盡辦法更加時尚,柳老卻此類時尚的工業設計斥之為“短命鬼”,一旦過時,就會造成商品大量的積壓,企業就去請品牌公司做概念包裝和定位。其實一個行業內品牌永遠只有極少數,更多的品牌是有“牌”無“品”,形成過度營銷和企業轉型之困的“癥結”在于忽視了工業設計的基礎價值。 近年來,設計的商場觀念對業內的腐蝕,特別是各種評獎泛濫的現象,讓柳老感到痛心。設計論壇、展覽、評審如雨后春筍遍地展開,活動很熱烈,領導頒獎,但是否開發了,沒有人去抓,很多獲獎作品做的是表面文章,整體的工業設計水平并未因此得到提高,國外一些大獎也趁這個機會來中國撈錢。 3. 中國夢不是老百姓的發財夢 “中國夢”不應該是追求人前顯貴,個個成名成家。改革開放以來最大的問題就是全民一切朝錢看,好像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個發財夢,一些大學生也不上課了,三五成群策劃創業,柳老忍不住給小年輕們“潑冷水”,你得先把什么是“業”弄明白,不懂市場、管理、金融的創業,那是在做夢。 柳老說,一個工業設計師既要批判地繼承傳統“文化”,也要創造現代“文明”。 文化是一個空間性概念,不同地域,文化不一樣,比如文化遺產、文房四寶、唐裝旗袍等也要有,但主要是放在博物館或者慶典儀式上;而文明是一個時間性概念,是歷史發展的軸線,比如手機、電腦等,日常生活中須臾不離。 當我們問到哪個企業符合柳老心目中工業強國理想時,他毫不猶豫說出是“華為”,因為華為在通訊領域的技術,已經強大到美國人必須與其合作的地步了。 4. 回歸設計的本質 柳冠中教授創立了“設計事理學”,主張設計的出發點是“事”,而結果是“物”,設計的目的不是提供一種造型,而是給人合理的、健康的生活方式。 “萬變不離其宗”,設計解決的是人的衣、食、住、用、行、交流等等生活需求,而不是制作房子、車子、票子等物品,當然,重新規劃人的生活方式光靠設計師一個工種顯然是不行的,所以,設計師更像一個組織者和整合者,根本不存在所謂的“設計大師”。 柳冠中出生在戰火紛飛的年代,對于國家民族落后挨打有著深切的體會。來京上大學時,父親在他的行囊里塞了一張字條,上面寫著“威武不能屈,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”,這是任何時候不能丟的“傳家寶”。上個世紀80年代留德訪問的那段經歷,讓柳冠中體會到德國之所以能夠世界工業強國,在于其扎實的工業設計國民教育。 信息來源:電子發燒友網 何洋/整理、推薦 |